发信人: hardghost (嘘), 信区: RockMusic 
标  题: 看见了,音像世界的那篇,贴出来! 
发信站: 网易虚拟社区北京站 (Tue May 16 00:15:41 2000), 站内信件 

               痛苦的蜕变带来了喜悦也带来了悲哀 

                                                     王磊 

               找不着自己的张楚 

               我觉得自己生病了! 

               我觉得自己争的东西变得没用了! 

               我再也找不着自己是谁! 

               我什么都不是了! 

    给张楚打电话约他出来聊聊天,他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北京亚运村那 
家最大的超市门口,他到的时候,身边走过的那么多人里,没有一个人 
认识他,可我能够感觉到,即使在人群中穿梭,他的那种独特的气质仍 
不会被人潮吞没——面对人群,他得穿过而且潇洒。 
尽管张楚笑着说他有恐高症,可是我们还是爬上了过街天桥,来到了超 
市对面的罗杰斯餐厅。我们找了临窗的座位,张楚东西吃得很少,烟却 
抽得很多,说一句话想老半天。春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他的脸上,他就 
笑了,是啊,大家应该相互微笑。 
   “我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当年我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听到了那张《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老实说, 
那个时候我差点就把张楚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可是最终却没有。我们已 
经是第二次见面聊天了,尽管相互间其乐融融,可我始终还是觉得,面 
前的这个人,永远需要我以一种尊崇的态度来对待。 
张楚说他做音乐这十多年来经历了很多,做第一张的时候还有付出就有 
收获和特别愉快的那种感觉,可是做第二张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没有了, 
那个时候想找那种比较愤怒的或者比较个人思想的东西。张楚觉得他不 
再适合这样的生活了,一直想再找一种其他的东西。 
出版第二张专辑《造飞机的工厂》之后的这两年张楚一直都在忙着演出, 
真正什么都没做是在去年。“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张楚很平 
静地说,“这一个问题一下子引来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可能这种生活方 
式应该结束了,自己还陷在里头。”可是尽管张楚一方面是想结束这种 
生活,然而另一方面,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种惯性在里头。 
张楚说这一个问题引发了其他的问题,我就猜测说,这一个问题是你一 
个人抗争的东西少了吧?“所有的问题都走到了它的负面去,好的东西都 
看不见了,感觉就是做音乐这种生活没有热情和快乐,结果只剩下它的 
副作用,就觉得自己生病了。”张楚说着,一边说一边想。他感觉自己 
在争一个他特别想得到的东西的时候,争了很长时间,可是争到后来才 
发现又什么都不是,自己还想错了。对于曾经想过要争东西,张楚以为 
会是一种摇滚乐的精神——那种有一些社会责任感,或者是精英文化的 
影响塑造的一种摇滚乐的精神。但结果在这种争的过程中,到最后就成 
了他自己很自私的一种感觉,就好像跟那种生活状态完全是两码事情, 
突然一瞬间就变了,完全变成一种莫须有的东西了。 
在张楚似乎缺少逻辑性的语言表述背后,我不知道他是想到过去控制, 
还是说他想到过但是没有能力去控制,或者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控 
制?“我觉得我这种思维已经牢牢地把自己给束缚在里面了,”张楚说, 
“一开始做什么还是都是什么,可是到最后好像什么都是错的。”—— 
已经开始怀疑做的事情本身?是否也怀疑过自己呢?“已经到了不是怀疑 
的地步,比怀疑更……也不是说怀疑吧,感觉已经成了一个造成内心空 
旷的感伤。我觉得就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在某一天它碰见某一件事情, 
我只能体验到那里头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东西,慢慢变得被毁坏了……我 
觉得自己争的东西就变得没有用了。” 
不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张楚是觉得已经摆脱了那种感觉,还是说依然没 
有得到解决,而他又必须背负着这些前行?“就是背着这个肯定是已经走 
不了了,”张楚非常肯定地说,“放下了以后感觉自己——其实就像好 
多人一样,好多人东西放下来以后自己就不存在了,我自己就是这种感 
觉,也找不着自己是谁。所以去年是特别怪的一年,最近就是感觉稍微 
有起色。我想不是在调整,而是让一些新的东西进来——其实一直都在 
想解决以前的矛盾,但是怎么解决都解决不了——换一些新的东西进来, 
以前的东西就只能让它不存在了。” 
我觉得张楚现在就是处于这种“换”的过程之中,就像鱼缸换水一样。 
可是把以前的东西都去除掉,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吗?“我觉得应该是, 
起码是以后再做什么就不会觉得是错的,”张楚说,“在这个过程里头, 
我试过解释或者摆脱,最后都没有用……也只能是这样了。” 
在这些思维凌乱的交谈进行过程中,我试图理出一个脉络来,可是却发 
现自己这样做是完全徒劳的,或者说有这样的想法根本就是错误的—— 
因为张楚的思想一直很清晰,尽管他的话或许有点让人觉得“骇人听闻”: 
我觉得自己可能就是疯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可救药了,靠这种方法没有办法去挽救……可能自 
己不能做自己的心理医生——那是一种很危险的事情——在这种时候, 
只能停下来……”沉默了半天之后,张楚断断续续地说,间或交杂着沉 
默,“我曾经被留在一个位置,人家都去,好像自己在被控制,人家都 
会觉得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有什么样的想法……我现在就是想摆脱, 
我想换一种新的,我不想再那样……” 
“我什么都不是了!” 
这一段时间,张楚一直都在准备他的第三张专辑,正在自己家里做小样。 
这张专辑的制作人有可能是张楚自己,也有可能是别人,但在还没正式 
进录音棚之前还没有定下来。 
关于做第三张专辑最基本的出发点,张楚说:“最早的时候那张《孤独 
的人是可耻的》写完了以后,很少有人能帮我去看好的地方和坏的地方, 
以至它的缺点——比如说像‘和大伙儿去乘凉’,一般写诗的他们觉得 
这种是特别小情调的一种个人感情的抒发,可是这是我自己身上可能不 
自觉地具有的一些东西,是接受某一种思想自然而然地具有的一些东西, 
我以前没有太注意,可能现在会注意。做这张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去避 
免这些东西,就是不要再朝不是很好的地方去发展。” 
对于张楚的话,我的理解是这张专辑里他个人的成分会减少,而是把视 
角放在关注人文、关注社会上面。“可能应该不太是这样,”对我的理 
解,张楚摇摇头,“我觉得不再是人文和社会了,可能歌词里面的架构, 
社会的含量不再是那么大了。是向那种最简单的流行音乐在靠近,我写 
完了以后评判的时候会向那个东西去靠近,不会显得那么特殊的地方。 
就是希望写出来的东西让人觉得没有太多的毛病,比较讲究旋律,要好 
听,这样就行了。” 
——想要迈向流行音乐的土壤? 
“那倒不是。没有想去迈向那个土壤,只是想用那种标准来解释我自己。 
像我自己一直困在那种比较特殊的东西里头,那样很累。我用这种解释 
的话,因为可能很多做摇滚乐的瞧不起流行音乐,现在要变成和它在同 
一个频道里交流,看它还会有什么特质。” 
说起第三张专辑的名字,张楚说已经起了好几个名字,也可能到最后都 
不行。“最早起的名字是《拒绝笨拙的感情》,但是好像这种说法太绕 
口了。其实就要想一些比较简单的,但是这种东西又无法简单到变成一 
种很有说服力的说法。” 
如果做得快的话,张楚应该在4月份的时候做完这张专辑,他希望今年之 
内尽早发行。“因为我去年拖了一年时间,我觉得这种拖是一件特别不 
好的事情,不想无谓地消耗一些东西。” 
有一种观点认为,艺术家应该总是站在大众的前面引领着大众向前,对 
于这种观点,张楚觉得自己可能曾经试图过那样,可能《孤独的人是可 
耻的》那张是那样,或者更早的一张《西出阳关》是希望在前面的;到 
《造飞机的工厂》那一张就完全是在旁边了,完全在自己想象的世界观 
里头,很主观了;到了新的这张,能做到有干劲儿就行了。 
我不由得有一点点失望与失落。我跟崔健说到这些的时候,感觉他还是 
希望在前面引领大众,可是眼前这位被人们认为“洞察我们时代的歌手” 
却怎么对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要求呢? 
“可能有的人他能做到那样,可是有的人他做不到。我起码现在做不到 
了,”张楚不算解释地“解释”说,“其实我曾经希望想做一个能够有 
很长生命力的人,比如说再做10年演出的那样一个人,但是现在觉得只 
能是愿望,现在这个阶段觉得我这个过程都还没经过呢,所以就不会想 
要发生那样的事。” 
既然如此,那张楚现在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摇滚音乐家吗?“不是,”张 
楚摇摇头,猛吸了几口烟,“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连歌手都不是了,什 
么都不是了。” 
评判的标准变了 
这段时间张楚陆陆续续地写歌,写第三张专辑的歌,也写第四张的歌。 
第四张专辑,张楚会和香港的先锋音乐人李劲松合作,做一张实验作品, 
因为他觉得那样做会很有意思。 
这期间写歌的状态,张楚说自己是主动的,他觉得自己评判自己的东西 
不太好,现在是在找一种“评判的方法”。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找 
到这种“评判的方法”,张楚说因为一开始评判的标准是够不够伟大, 
可是现在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即便做到了以后破坏力也更多。“现在 
的标准是够不够跟外面的环境在一致的、合拍的情况下还能有一些释放。”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篇写张楚的文章说他是“被人群融化的孩子”,不知 
道张楚是否觉得,他现在找所谓跟外界合拍的这种感觉,其实就是被人 
群融化的感觉? 
“我觉得已经被……我现在觉得是所有的东西都混为一谈了,没什么东 
西是你想要的,或者你说我是那种样子,我可能为了你那种喜好来证明 
我是那种样子,”张楚沉吟半晌,然后说,“其实就是感觉自己不知道 
是在维护什么,好像是在维护一种已经成功的东西,那种东西自己觉得 
曾经很重要,可是现在又觉得不重要了。”可是他自己觉得其实就是错 
在想要守住那种东西的时候。“就好像那个里头什么也没有,也可能说 
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可能我自己习惯了那种海阔天空,不想 
在一个地方被人控制,而那种东西成了一种绊脚石。” 
现在的张楚,不再对外界保持那样人为的距离,张楚说是因为不再像以 
前那么害怕了,他觉得这可能跟做摇滚乐一样,因为做摇滚乐的感觉就 
是你会不会全身心地去爱,爱别人或者爱什么,无论怎样都要做到这一 
点。“可是这样的话就是全身心地被暴露的。现在不需要你全身心怎么 
样,每个人他都有自己的空间,不需要摇滚乐那种全身心的爱,一个人 
也不需要别人全身心地去爱他。就跟那种文化的东西已经不需要了,已 
经不人道了,我现在不怕了就是说我不用按那种方法去做了,没有以前 
那样觉得那么可怕了。因为以前你要特别地去表现你在那个意义上是最 
完美的,现在可能是降到最低点,我能工作、能吃饭、能跟朋友高兴, 
这已经就很完美了。标准已经在变了,不是降低了,就是变了。我觉得 
那个标准应该是对英雄来说的标准。” 
张楚承认现在他的标准就是一个凡人的标准,所以他现在会比以前平和 
了好多。“那个过程是按英雄的那种方法去做,可能某一瞬间是英雄, 
某一瞬间又完全不是英雄,而是把事情给搞砸了,总之是很酷的一件事 
吧,”张楚笑笑说,“因为英雄的意义可能不再是那种拯救或者是对社 
会的那种责任感的东西、或者知识分子的那种东西,满大街都是谁都能 
帮别人一下的那种想法的人,总之就是标准变了。” 
跟张楚聊到这儿,我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受——交杂了一点点喜悦和一 
点点悲哀的感受——我觉得张楚的转变其中有把他的心变得开一点的转 
变,这或许是可喜的;另外一方面觉得在这种转变的过程中,张楚是否 
有很多东西被丧失掉了?比如棱角和自我,而恰恰这些可能是很多人认为 
他不太应该丧失掉的东西,而他却丧失了,所以难免就会让人觉得有点 
悲哀了。 
“很多事情不会像你小的时候想的那么容易立竿见影的,我希望能有其 
他的收获,”对于我的这种看法,张楚未置可否,或许他觉得现在的这 
些转变都没有什么?“对。其实应该想得再开一点,人家觉得你做这个部 
分,人家看见的这种特质还不够,你这些丧失了,还可以去开发和了解 
我其他的特质。所以我觉得我喜欢现在这样。”我笑了,所以我最后问 
了一个非常非常无聊的问题:你觉得今天我们的聊天无聊吗?“应该不 
是吧!我没怎么口是心非。” 
说完张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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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5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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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声明:以后谁也不准管我叫老师,哪怕带个师字或teacher都不成,要不我立马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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